七彩云南的底色——连年大旱之下云南森林生态的现状与思考

绿色，是生命的象征，让七彩的云南铺上了充满生机的底色。森林，是生命的海洋，呵护着地球的“肌肤”，孕育着无数的生物。在七彩云南这片土地上，森林就像坚守的卫士，守护着这里的生态安康。

本报记者 张玮鸥 冯颖 通讯员 刘国萍 李红梅

绿色的“地球之肺”也是水源保障

自2010年以来，杨善洲的名字在全国流传。这位云南省保山地区（后改“市”）原地委书记退休后带领大家在施甸县大亮山栽种了大量树木，为当地发展鞠躬尽瘁。此举的历史意义在云南遭遇四年连旱中被突显出来。“因为大亮山的树木一直很多，因此，几十年来，我们的用水从来没有断过。即便这几年天‘干’，也只是水流小了些。”在大亮山中生活了数十年的居民说，“尤其是杨善洲老书记和一些人继续在山上栽了许多树后，森林覆盖率达到90%以上。我们旧城乡山上山下大部分地方都不会缺水，而旁边很多地方就不行了。”

的确，山外面的许多地方是另外一幅景象：小河干枯、田地荒芜……无论民间、政府都为水的问题焦头烂额。但也有正面的例子：在大旱期间，元阳梯田里一样有水种水稻。当地60万亩的天然林，保存了充足的水源。

森林是自然界中功能最完善的资源库、基因库、蓄水库、贮碳库和能源库，被称为“地球之肺”。

除了生产氧气、吸收二氧化碳，森林对气候还有调节作用。由于林木根系深入地下，源源不断地吸取深层土壤里的水分供树木叶面蒸发，森林上空经常形成雾气，增加了降水。通过分析对比，林区比无林区年降水量多10%至30%。然而，森林的生态系统也是十分脆弱的。人类的焚烧和砍伐可将大片浓密的原始雨林顷刻毁灭。而地表植被是森林系统中最主要、最关键的部位，也是最容易遭受人类破坏的部分。植被一旦被毁，养分便由于遭受雨水冲刷而很快消失。这样一来，地表植被很难恢复，整个生态系统也会面临崩溃。

云南是全国重点林区省份之一，也是全国乃至全世界生物多样性最为富集的地区之一，是中国西南的生态安全屏障，生态区位十分重要。云南林业厅的数据显示，云南林区有国家重点保护的野生植物122种、野生动物199种，珍稀物种资源占全国的67.5%，居全国第一位。经核算，云南森林生态系统服务功能总价值每年达1.48万亿元，占全国的14.8%，居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之首。

云南省林业调查规划院总工程师温庆忠在回答记者提问时称，云南省森林生态服务功能最突出的价值首先体现为生物多样性保护价值，其次为水源涵养价值，第三是保育土壤价值。评估结果客观体现了云南省森林生态系统在我国重要的生物多样性宝库和西南生态安全屏障建设中的重要战略地位。

此绿非彼绿覆盖率高并非质量高

目前，云南的森林覆盖率并不低，难道不能起到涵养水源的作用以减轻干旱吗？记者行进在云南的山间，发现山上的林木茂密，但树干却非常细，棵棵小树密密地挤在一起。当地人告诉记者：“这是近些年来飞机播种的结果，森林覆盖率提高了很多，但并非原始森林。”覆盖率高固然好，但森林资源质量并不高。这意味着，一些地区所谓的“森林”，其实与真正的森林并非一个量级，与国际公认的“森林是由树木为主体所组成的地表生物群落”这一定义还有距离。

森林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是依靠其生态功能来实现的，而森林生态功能的发挥必须依赖于大量连片的森林。这就要求森林有较大的数量和较高的质量，才能有效抵御和减轻相关自然灾害。据媒体报道，要使森林发挥对自然环境的保护作用，其覆盖率要占总面积的25%以上。

对于云南大旱的原因，各方面专家及民间研究者观点各异。从气象角度来讲，大气环流异常及暖湿气流无法抵达云南上空导致干旱。但从人为因素来讲，网络上认同“砍伐原始森林改种桉树、橡胶等经济作物，而导致干旱”的意见也不在少数。而不可否认的是，森林在涵养水源、输送水汽方面具有重要作用。

因此，严格地说，云南一些地区的森林不过是由单一树种的人工林组成的树林，其涵养水源、固碳和保持水土的作用大打折扣。

为了追逐经济利益，个别地方毁林开垦的现象屡禁不止。有些地方为了获取木材利益不断进行砍伐，另外一些地方则是为了栽种经济林木而毁坏森林。更有甚者，两者结合进行。近年来，许多人在乘坐飞机经过云南上空时，都会发现“要么山上的红土地光秃秃的，没有树；要么是非常整齐的人工林”。

在当今林学界，人们将树木种类单一、树龄相近、十分密集的人工纯林称为“绿色沙漠”。因为在这样的树林中，植物种类极为单一，无法给大多数动物提供食物或适宜的栖息环境，因而动物种类十分稀少。这样，树林生物多样性水平极低，因而生态十分脆弱，缺少天敌对虫害进行控制，很易感染虫害，从而造成大面积损害。同时，这样的树林地表植被状况很差，因而保持水的能力差，一般比较干燥，易形成火灾。

卫星遥感监控热点 气象林业多部门联动

近年来，连年大旱致使云南省森林火情、火灾频繁发生。从气象卫星监测显示的结果来看，今年4月至5月，云南森林覆盖率高的地区火险等级几乎居高不下。“今年1月上旬以来，滇西北、滇中北部地区较常年提前出现高森林火险气象等级，丽江、大理、怒江、迪庆、昆明等地先后发生森林火灾，森林防火形势十分严峻。”在云南省气候中心遥感科，中心主任朱勇带着记者查看了近期的卫星热点监测图。截至记者采访时，云南省已出现3级以上森林高火险天气74天，连续出现4级以上森林高火险天气34天，共通报处置卫星热点549个，发生森林火灾32起，受灾森林面积90公顷。

枯燥的数字或许不太引人注目，但是到过火场的人却永远忘不了那吞噬天地的浓烟和焦黑的残木带来的震撼。森林火灾位居破坏森林的三大自然灾害（火灾、病害、虫害）之首，会对整个生态系统造成难以恢复的影响。

云南省防火办主任林向东告诉记者，近几年来，云南连续遭受了4年连旱的挑战，致使森林防火严峻性不断加剧，“森林防火趋势正从季节性向全年性转变，且森林火灾‘难防、难救、易伤亡、损失重’的特点突出。在连年干旱的影响下，可以说近几年是我省森林防火工作面临挑战最大、形势最严峻的几年。”他说。

而气象卫星遥感技术可以有效、及时地发现林火，这便为避免出现更大损失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朱勇介绍，云南省气候中心与国家卫星气象中心遥感应用室加强业务联系，开展了森防期内的火情通报机制，做好对地州气象部门的技术支持工作。森防期内，“每日卫星热点信息”及时向各相关部门报送监测结果，供各级、各部门及时调用，形成了国家、省、州（市）气象局三个层面上的业务联系和反馈机制。

同时，气象部门与林业部门建立了林火气象服务联动机制，与云南省森林防火指挥部办公室形成火情反馈机制，双方互通信息，联手开展森林防火工作。

每日18时后，云南省森林防火指挥部向云南省气候中心通报当日的森林火情状况；气候中心每日制作森林火险气象等级预报，每旬提供“森林火险气象分析周报”，每月提供“森林火险气象分析月报”，制作了冬春季、春季的森林火险气象等级趋势等长期预报产品；同时，逢“元旦”“春节”等节假日，还制作专题服务产品。

红色火险相逼 人工增雨成特殊手段

俗话说：一点星星火，可毁百年林。云南省林业厅向媒体透露的数据显示，截至今年5月中旬，云南受灾林地面积已达184.5万亩，成灾103.7万亩，报废42.2万亩，直接经济损失2.3亿元人民币。

预防或减轻森林火灾带来的损失，可以对生态环境带来极大的帮助。而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发展，人工增雨已经成为人类向天空这个天然大水库索要水资源的重要手段；是缓解旱情、解决淡水资源紧缺的重要方法。实施人工增雨不但可以有效缓解旱情，而且对森林防火、改善生态环境等起到积极作用。在人力难为的森林火灾面前，有时，人工增雨扑火或可解燃眉之急。

今年2月17日，中缅边境七号界桩附近出现森林大火。当天15时许，因风向突变，火头突然由缅方蔓延至我国腾冲县境内，多个火点起火。由于今年以来腾冲境内没有出现降水，风高物燥，火势蔓延得极快，加之失火地点交通不便，人力扑救难度加大。巧的是，17日，中缅交界地区天气状况为多云到阴有小阵雨；18日，全县大部地区将出现小雨，中缅交界地区有小到中雨。人工影响天气作业人员根据预报情况，抓住有利时机开展增雨作业。作业后，火场附近迅速出现降雨，降水强度达中雨量级，山火得以彻底扑灭。

腾冲县气象局局长赵斌告诉记者：“火烧起来可是不分国界的。目前由于外交关系，我们也不能去缅甸扑火，所以对于这种跨国大火，用人工增雨的方式扑火还是比较有效的。”

昆明市气象局局长李文祥说：“用人工增雨的方法可同时扑灭明火、残火，不留隐患。我省扑灭几起重大森林火灾的实践表明，人工增雨以后，降雨量在5毫米以上，森林没有出现复燃。”他介绍道。另外，用常规方法扑灭森林火灾，后勤工作量大。森林火灾区一般都在山区，路况差，车辆难以或无法通行。灭火人员进入现场及各种物资器材的运输都非常困难，有时需要一半以上的人员从事后勤工作。用人工增雨的方法需要的人员少、物资装备少，后勤工作量小，灭火效率高。

刚从“火线”上下来的毕广才告诉记者，在这样的干旱天气下，森林防火部门以及值守的护林员每天都无法安睡。护林防火员在山上巡逻都挑人少、山高、树多的地方，那里最易发生火灾。他说：“这时，看到人工增雨作业人员在那里驻扎的帐篷，我们很感动也很激动，就盼有机会他们能增一点雨，湿润一下空气也好呀！森林火险等级也会稍微降一降。”

图为记者（右）在昆明郊区采访。图/刘国萍

绿与黄更替 林木图景的历史与现状

滇东北地区，即今天的昭通市、曲靖市的会泽县和昆明市的东川区等地。自清代以来，这里就是重要铜矿产区，而开矿炼铜都需要大量砍伐原始森林。据《东川市志》记载，一百多年来，因为铜业的需要，使滇东北地区损失了6450平方公里的森林，约占土地总面积的21％。这些林地被砍伐后，由于没有适当的保护措施，这里自然变成了水土流失地区；至今日，已成为云南水土流失最严重、森林覆盖率最低的地区，也是全国泥石流、滑坡等灾害最严重的地区。

在地图上可看到，滇东北地区是一片荒芜的黄色，与云南其他被绿色覆盖的地区大相径庭。

掠夺式的开采造成大量土地裸露，加剧了水土流失。而水土流失使土层变薄，土壤蓄水能力减弱。记者在采访中注意到，在云南旱区，越是林木少的地区，缺水情况就越发严重。以昭通市的巧家县为例，全县森林覆盖率从1954年的10.45%下降到1961年的9.27%，到1974年则下降到4.9%，森林覆盖率跌入了历史的低谷。

由此换来的是大自然无情的惩罚。1987年的卫星遥感航片判读测算资料显示，巧家县水土流失面积达2280.63平方公里，占全县国土面积的71.4%。每到雨季，泥沙伴着雨水汇入金沙江，江水呈褐黄色。当地老百姓形象地说：“金沙江变成了黄河。”

在历史上，云南的森林覆盖率有相当大的波动。当地林业部门的统计显示，由于历史原因，对森林乱砍滥伐，云南省的森林覆盖率由20世纪50年代初的47%下降到70年代的24%。2009年，恢复到49.9%。

云南省为此也做了大量努力。从2007年起，该省全面启动“七彩云南保护行动”，树立和落实“生态立省、环境优先”的理念；2010年，启动实施了《七彩云南生态文明建设规划纲要》，计划用10年时间新增森林面积千万亩，工程区森林覆盖率达67%以上。

均衡“肥”“瘦” 需更科学“营养”搭配

要让广袤的国土上生长出更多的林木和更大面积的森林，仍离不开高瞻远瞩的政策支持和有效的手段。

国家气象中心农业气象中心高级工程师曹云说：“在云南的雨季，应严密观测墒情，抓住有利天气气候条件，加快植被恢复建设。要充分利用气候资源分析，建设森林生态保护区，进行生态补偿。”

在山区人多地少的现实情况下，需要足够的耕地、畜牧业来保证生存。目前，把大量土地用来种树很难实现。同时，在农村土地、林地实行承包后，也不容易实现大面积连片种植。

近两年来，云南省人大代表、省政协委员纷纷以提案、议案的方式建议结合本省实际，选取试点探索建立环境生态补偿机制。对于生态环境保护有贡献却同时失去经济发展机会的地方，要给予相应的补偿。

同时，林业的发展与自然环境和气候条件是密不可分的。曹云说：“除了人为因素外，对森林生态资源影响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气象条件。”他介绍道，气象条件在很大程度上决定森林的地理分布、种群结构和生产力水平，是影响森林生态环境重要而又最为活跃的因素。因此，开展森林生态气象监测研究，加强气象为林牧业生产以及生态环境保护建设服务工作，对各级政府进行科学决策，发展林牧业生产，提高森林生态环境质量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在全球气候变化加剧、极端天气增多的今天，林业部门从保持生态平衡的宏观角度出发，在制订发展方针、造林规划、木材产量规划等方面，需要更多地参考气象部门的意见。

曹云告诉记者，森林生态系统服务功能（包括水源保护、水源涵养、水土保持、防风固沙、防洪蓄洪等）的发挥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气象因子的组合与分异。面对未来的气候变化，亟须分析、评价生态系统的现状和演变趋势，研究气候变化背景下森林生态服务功能的变化等，提出生态功能调控与生态建设方案。

在气候变化的背景下，要研究中国森林生产力变率的分布格局、演变趋势及其影响机制。同时，探讨极端气候事件对森林生产力的最大影响和未来气候变化对植被的可能影响也十分必要。气象部门也在加强森林生态系统服务功能的研究。

美丽中国——这个富有诗意和温暖的词语，再次让世界对中国的未来发展充满了无限的想象空间。这个充满了动感和色彩的词语，正为我们打开一幅“青山常在、碧水长流、天空更蓝”的美丽画卷。“肥了”利润却“瘦了”环境，这种“红肥绿瘦”，只能“富”眼前，却不能“富”得长远。在水资源持续短缺和气象灾害频发的背景下，在经济社会需求的推动下，处理好民众的“红色利润”与环境保护的“绿色利润”之间的平衡关系，是我们任重而道远的工作。(来源：中国气象报社)